有人提议,污染这么严重,不如把相关养殖企业都关了!但也有人反对:“目前全县已建成千头以上养猪场40多个,产值近亿元。好不容易整成全省生猪养殖大县,如果一刀切,势必断送了10年来发展起来的支柱产业。”——这个很大的难题,就这样摆在了面前。

　　河南省社旗县检察院副检察长王海山

　　河南省南阳市社旗县南部的泥河、掉枪河,河水清澈,碧波粼粼,宛如两条绿色的玉带绕城而过。风和日丽的日子里,河水安详而美丽。然而,一年前,她竟是一条潜藏着无法预知风险和商机的臭水河。

　　“就像我们的工作,充满着各种不确定性和风险性。面对考验,只有与历史同步伐、与时代共命运的人,才能赢得光明的未来。”48岁的王海山望着河面,语气平和地说。

　　平和语气的背后,是他化解的一个个难题——

　　发臭的村庄

　　一杯浓茶手里端,脸膛儿黝黑目光炯炯。

　　这是王海山给很多人最直接的印象。

　　2018年2月,司法体制改革和监察体制改革全面铺开。刚刚忙完职务犯罪案件移交工作,王海山被党组安排先后接管第五检察部(民事行政检察)、第二检察部(职务犯罪检察工作)。

　　他找来民行科长庞浩,两个人反复琢磨中西部贫困小县公益诉讼案件的突破点在哪儿。

　　社旗县位于南阳盆地东缘,依伏牛而襟汉水,望金盆而掬琼浆;仰天时而居地利,富物产而畅人和。大走访中,王海山发现该县东部乡镇是典型的传统农耕经济兼“望天收”,新兴的家畜饲养尚未起步,而该县西部乡镇则临近盆地中心,农村发展经济较为活跃,如桥头、大冯营等乡镇均为全市、全县家畜养殖大户,养殖污染十分严重。

　　在桥头镇大李营村走访时,村民郭大爷反映:“我们村有两千多口人,一到下雨到处沟满河平,不是清水而是畜便。夏天蚊蝇满天飞,坐在院子、客厅都臭味难闻。”其实,王海山他们一进庄就闻到了扑鼻臭味,有只黑狗不小心掉进粪沟后再也没爬上来。

　　2018年5月中旬,王海山带人徒步百余公里,对该县养殖污染问题实地勘查,发现泥河、掉枪河在该县境内流经桥头、城郊等六乡镇24个自然村,沿途乡村有500头规模以上养猪场数十家,猪场排放含有粪便的黑臭水体就近排入“两河”,严重破坏了河流水环境。经技术检测“两河”注入唐河的水断面氮磷等有害物质已严重超标。调查取证后,王海山组织人员撰写了调研报告并拍摄了专题纪录片。

　　2018年7月上旬,检察院邀请县人大、环保、水利、国土、法院以及分管生态环境保护的副县长,召开了社旗县加强检察监督、防治环境污染工作座谈会,向各单位通报了“两河”污染调查情况,播放了“两河”污染专题片,并向环保、畜牧、水利等部门下发了检察建议书。

　　会上,有人提议,污染这么严重,不如把相关养殖企业都关了!但也有人反对:“目前全县已建成千头以上养猪场40多个,创产值近亿元。好不容易整成全省生猪养殖大县,如果这么一刀切,势必断送了10年来发展起来的支柱产业。”

　　针对实际情况,王海山代表检察院发言:“通过前期调查分析,我们觉得可以采取疏堵结合的办法,对规模以上养殖企业限期整改;对达标排放纳入监管的前提下可以继续生产经营;未依法整改的按照法律规定责令停产、罚款,直至关停、取缔。”

　　会后,环保局对“两河”沿岸12家规模以上养殖企业下达了责令改正通知书,其中3家移送公安机关处理……

　　130多万元的白条

　　2018年9月的一天,王海山在参加全县招商引资会时,听到邻桌工作人员聊天时说:“潘河花苑项目老板四五年了还没缴配套费,只有一张给咱打的130多万的白条,咋整?”一句话惊醒“旁观者”,王海山将这一情况向院领导作了汇报。根据部署,他带着民行干警来到县规划、房管、税务、国土等单位调阅2013年以来全县房地产开发建设项目相关档案资料,内容涉及国有土地出让滞纳金、人防易地建设费、城市基础设施配套费、规划违法罚款缴纳情况等。

　　国土资源相关费用收缴了多少,到底流向了哪里?对此,他把民行骨干分成两组,采取集中审查、集中食宿、集中管理、集体研判等超强措施,一面向“徒弟”们传授审查秘诀,勘破分析堆积如山的“数字游戏”;一面指导各组分头行动、密切协同、加班突击,有的逐条数据分析比对,有的按照监督事项案件化办理的要求,把采集的全部信息分类录入统一业务应用系统……

　　两个月后,他向院领导递交了一份长达6万多字的审查终结报告。

　　报告披露,在这次审查中,针对南阳市下发文件中提出“在招商引资时,对涉及贫困县,承诺企业可以缓缴税费”的优惠政策,少数企业不守诚信,出现税费缴纳不及时、打白条、写保证书等现象,造成国家资产大量流失隐患的严重问题。

　　第四检察部启动诉前程序,由该院薛万庆检察长主持对履行公益保护职责的县国土、规划、税务局等单位公开送达3份检察建议书,督促其依法尽责,合力排除国土资源保护中的隐患。同时,对于调查中发现的人防地震部门涉嫌玩忽职守造成国家人防工程易地建设费损失2000余万元的犯罪线索,及时移交县纪委、监委依法查处。

　　一石击起千层浪。收到检察建议后,县国土局、规划局、税务局等单位采取有效措施积极追缴。截至目前,已为县里追缴土地出让金、城市设施配套费等,挽回国有资产2348余万元,啃下了这块难啃的“硬骨头”,为国有土地出让筑起一道坚固的法治屏障。

　　2019年7月,该县监委经过调查,依法对该县人防地震办副主任吴某涉嫌玩忽职守罪移送审查起诉。

　　久攻不破的“棘手案”

　　王海山在家中排行老大,家里孩子多,父母辛苦劳作、省吃俭用才将他们养大成人。农村因宗族势力等因素,使联产承包制出现人口少承包地多等不公平现象,在王海山幼小的心灵中播下了渴望公平正义的种子。

　　他报考了河南省司法学校。1991年毕业后,他从一名侦查经济科检察干警,一步步走上院领导岗位,仅在侦查岗位上就坚守了26年,成为河南省职务犯罪侦查方面的专家。

　　王海山有一双锐利的眼睛,善于“一叶知秋”,时常能够从街听巷闻、蛛丝马迹中发现案件线索,并屡立奇功。同事们因此戏称他为“精明的啄木鸟”。

　　2016年春季,在社旗县扶贫办了解扶贫开发到户增收项目资金发放情况时,王海山以敏锐的职业习惯发现了蛛丝马迹。凭借过硬的专业素质和坚韧不拔的精神,他最终使套取76户贫困户扶贫款30.4万元的村支书任某贵等4名村干部被法律严惩。案结后,老党员谢学民提着大枣前来感谢,连声说“感谢王检察官,我们的生活有希望了”!

　　2019年年初,该院检委会在研究郑某涉嫌恶势力犯罪团伙案件时,他敏锐地发现个别司法人员超办案时限、慢作为导致犯罪团伙每年在饶良镇烟站开始收烟之前,采取非法手段破坏烟站正常施工、生产、经营,迫使镇政府先后7次向郑某等人支付“占地赔偿款”的司法不公线索。最终,两名司法人员受到责任追究。

　　多年的职业生涯造就了王海山娴熟的技能,如同庖丁解牛,办案中他总能抓住要害,抽丝剥茧,大胆猜测,细心求证,总在不可能处找到突破口。

　　这一年3月,社旗县某镇群众刘某反映某司法机关采取“烤全羊”方式刑讯逼供,致使其儿子小刘伤残,有关部门多次调查未果。最后,案件交给了检察机关查办。

　　面对这起当事人反侦查能力极强、攻守同盟牢固、久攻不破的“棘手案”,王海山从已掌握的海量信息入手,筛选甄别,纵横比对,逐一突破,仅在4天之内就固定了该案的核心证据。

　　类似的经历,贯穿了王海山28年从检生涯,也奠定了他在检察事业的良田沃土之中默默耕耘的思想根基。他和干警们无怨无悔,他以自己对检察事业的坚守诠释了一名“检察老兵”的赤诚担当。

　　“王海山,你还我儿子”

　　今年4月,王海山接管了职务犯罪检察部工作。其间,县监察委将邓某涉嫌受贿案移送该院审查起诉。该案尚在审查阶段,当事人一再托关系想请领办此案的王海山吃顿饭。王海山每次都严词拒绝了,年轻的干警小马不以为然,嘀咕他“太拗了”。

　　有一天吃饭的时候,王海山问小马:“你知道公孙仪嗜鱼的故事吗?”“当然知道了,公孙仪是春秋时期鲁国的相国,非常喜欢吃鱼……”小马知道这个典故,得意地一口气讲完。

　　“你说得很对,但是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公孙仪是畏于法律,所以想吃鱼却不敢。我们从事检察工作的,除了要做到不受鱼更要做到不爱鱼,这也是我不去的原因。可能有人因此说我傻,可我不后悔,因为只有这样做我才可以无愧于心。”不紧不慢的一席话,让小马豁然开朗。

　　王海山接着说:“抽一包烟、吃一顿饭在现在这个社会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是小恩小惠总会积少成多,受了鱼就会徇私,徇私便会使整个执法氛围出现‘黑洞’,甚至让执法者知法犯法。

　　“从另一方面来说,在邓某的问题还没有查清楚之前,如果举报人得知我们和邓某朋友一起吃饭,会作何感想?老百姓知晓后,又会用什么眼光看待我们?无数双眼睛盯着我们,我们要特别注意影响、特别注意形象啊!”

　　一番话说完,几个办案人员谁都没有说话,小马顿感耳朵发烫。

　　王海山认为,生活就是一所道场,人生就是一场修行。修行是走一条路,一条通往内心最深远处的路。修行的内涵很广,放下、隐忍、坚守、包容、淡定、超脱、感恩……这个行业“位卑权高”责任大,岗位敏感风险多,时刻都可能被“围猎”,所以要做到“四修”:严以修身,修行,修心,修性。他说:作好表率,管住部属、管好家人,淡泊名利,诱惑面前“傻点好”。

　　一晃28年,弹指一挥间。王海山曾主办、领办各类犯罪案件380余件,审结率100%,为国家挽回直接经济损失3000余万元,单位给他评功评奖,他都让给了其他干警。

　　因为坚守公正,也时有“委屈”。一次,他刚走出单位大门,便被犯罪嫌疑人赵某的父亲缠住。赵父一边嚷着“王海山,你还我儿子”,一边迎头撞来。王海山扶住他,不急不躁。在不涉及保密的情况下,带着这位愤怒的父亲到案管中心,让他看了一小段他自己儿子交代受贿的录音录像。老人羞愧难当,连连向他道歉。